片刻之后，在通向罗生门门楼的宽宽的楼梯中段，便出现一条汉子，将身子缩地猫儿似地，屏息窥视着上面的动静。而楼上射来的火光，淡淡地照到了这汉子的右颊。短胡子中是一颗红肿化脓的粉刺。起先，这个下人以为上面尽是死人，根本没放在心上。不料，上得几级楼梯一看，便发现还有人点着火，而且这火光还在这里那里地游动着。昏暗发黄火光，在挂满了蜘蛛网的阁楼上晃荡，所以一看便知。他心中暗忖，在这样一个风雨之夜，竟敢在这罗生门上亮着火，定非等闲之辈。

那下人壁虎似地蹑手蹑脚，好不容易爬到了这陡直的楼梯的最上一级。他尽量匍匐下来，伸长脖子，战战兢兢地向楼内打量。

果然，正如传闻所言，楼里胡乱地扔着几具死尸，就火光照到的地方看，地方比想象中的要小，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具尸体。昏暗朦胧中，只觉得里面有光屁股的，也有穿着衣服的。自然，男女都有。而且，这些尸体叫人全然不信他们是曾经活过的人，倒像是泥捏的假人，张着嘴，摊着胳臂，横七竖八地躺在楼板上。肩膀以及胸脯这些突出的部位，浴在朦胧的火光里，使得凹陷部位愈加地阴沉黑暗，无不似哑巴一般永久地沉默着。

死尸腐烂的浓臭，使得那下人不由得赶紧捂住了鼻子。可是，接下来他的手竟忘了捂鼻子了。因为一个强烈的刺激，几乎完全使他丧失了嗅觉。

那下人的眼睛这时才刚刚看到，尸首堆里竟还蹲着一个人。是一个身穿棕黑色衣服、又矮又瘦、满头白发、猴子似的老婆子。这老婆子右手里攥着一块点燃了的松木片，正在端详一具尸体的脸。从那长头发看来，当是一具女尸。

上一页  [1] [2] [3] [4] [5] [6]  尾页